晚上桂熙去书房候着,仍坐在小矮凳上。
今日没放火盆,屋内只有书案上的烛灯,总觉着暗了些,冷了些。
白子苏在书房里已经呆了一天,除去下午打盹,竟是读了一天的书。
“大公子,您累么?我侍候您睡去?”
啪嗒。
他的书竟从手中跌落下来。
心里都是不单纯的念头,听到的每个字便有了特殊的意思。
她走过去弯腰捡起书册:“要么?”
“不,不要。”
连拒绝都是心惊胆颤。
一个优秀的杀手首领,面对一个单纯的小厮,竟怕得没有招架之力。
她有些失望,甚觉无趣:“大公子,我再给你捏会儿。”
她把手搭上他的肩。
刚刚还好些,怎地手一放上去便僵了。
是想看看我的手劲么?
她手上用了劲。
他痛得嗞牙咧嘴,却不敢说话。
她故意的么?
她在引我说话么?
捏着捏着,好不容易他的肩膀稍微松软了些。
一眼看到他的耳朵上有个灰灰的东西,她用手指抹了一下。
没有抹掉。
她凑近去吹了一口气。
完蛋!
这小崽子真在撩拨我!
快逃!
他忽地站起,忘了他一条腿尚未痊愈。
差点绊倒在书案上。
“大公子您是要去歇息了么?”
她上去扶他。
“替......拐杖。”
他指着靠在书案那头的拐杖。
刚才逃错方向了,一时竟够不到。
赶紧逃。
别让这小崽子占了便宜。
她把拐杖拿给他,只觉得他从黄昏起便奇怪得很。
不会下午打盹时精气不足,被黄鼠狼占了魂吧?
她听娘亲讲过这样的事:若是被精怪占了躯壳,人就会变得奇奇怪怪,痴痴呆呆。
他便不是原来的那个人。
时日久了,还会有性命之忧。
他僵直着身子,恨不得手中的拐杖能自动飞起。
可惜不能,他还是不得不让她扶到了睡房。
总觉着,被她占去了便宜。
抑或,她要占更多的便宜。
“大公子,你等一下,我去取热水。”
“好。”
她出去了,他稍稍放松些。
没多久,她又端着热水回来,准备给他清洁脚踝的伤处。
裤管被撩起时,他脑中像是闪过一道光。
难怪那日洗澡,她脱我衣服时神色有异,眼睛发直,原来她本就对男子感兴趣。
难怪她每每看我时,眼里便亮光闪闪,莫不是垂涎我已久?
这可如何是好?
他可不是这样的人!
君子不立危墙之下,
如今他腿脚不便,不得不立于危墙之下,
若是时日久了,会不会被危墙压了?
想想就心惊肉跳,
恨不得立马离她三千里。
我又不是月中的嫦娥,更不是砍树的吴刚,何苦带了一只玉兔在身边?
桂熙用温水浇过他的伤处。
那伤口已是结了一层又厚又硬的疤,里面血肉尚未长好,仍是用干净布条裹了几圈。
他的脚底亦是厚厚的粗茧。
她的手指抚过。
我八岁时,十五六岁的他曾捧着我的脚丫为我上药,如今我十五六岁了,竟是我捧着他的脚给他上药。
时光流转,这莫不是我与他的缘份?
他看着她。
她如此温柔又细心,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微笑。
这会儿还甜蜜地笑了一下!
她真对他怀着情意?
她不是跟那容灿相好么,又对他揣什么心思?
不行,不能再让她有什么想法了。
“阿熙。”
“嗯?”
她正在暇想,抬眼看他。
他一脸为难:“明日起,这些事让福叔或阿生做吧。”
“为何?”
她吃了一惊。
他也没有特别合适的理由:“你刚跟我入京,有些事情你可能还不是太熟悉,等适应了再说吧。”
这侍候人的活,还要适应什么?
他不要她侍候呗。
嫌她笨?嫌她蠢?
还是单纯地不喜欢她?
不让她侍候不是挺好的么,本小姐还不稀罕呢。
可为何还觉得心里难受。
难不成她还真是侍候人的命?
罢了。
她默默地替他擦干脚,端着水盆出去了。
回来灭烛灯,却见白子苏微微低着头坐在床上,也不躺下,眼神定定地不知在想什么。
其实也没想什么。
就是觉得舍不得,心里有些难过。
想收回他刚说过的话。
可是还没想好。
她也不想跟他说话,灭了灯便关门走了。
他为何如此对她?
好像下午他打了盹醒过来便有些奇奇怪怪,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被什么精怪附了身。
精怪不认识她,又怕她发现它,所以才急着赶开她。
若是这样,还得想法子驱掉才行。
这个原因,自己尚能接受。
不是白子苏不喜欢她,是因为他身上有了精怪。
辗转反侧,终于迷迷糊糊睡去。做了一夜杂梦,梦里和黄鼠狼精斗了一宿。
清晨醒来,阳光已泼进屋里,竟是起晚了。
她赶紧起床,到院子里张望了一下。
书房门关着,白子苏似乎不在里面。
他竟然还睡着,睡得很香。
都什么时辰了,还不起床?
等等,他睡着的样子真好看。
皮肤白净,脸庞精致。
睫毛又长又黑,比自己的似乎还要长些。
他睡得一脸的安适。
先看一会儿,不看白不看。
大约是该醒了,又大约是觉着了她的目光,他睁开眼睛。
她正趴在床头盯着他看。
刚睡醒,他也没想起她可能是兔儿爷:“什么时辰了?”
“大约是辰时了。”
“怎么不早些叫我?”
“大公子昨晚已经吩咐以后这种事不让我做了。”
嗯?
他有这么吩咐么?
哦,好像是说过。
桂熙正站在床边,阳光照进来,她鹅蛋形的脸庞上隐约可见一层浅白的绒毛,丹凤眼清清亮亮,煞是清秀。
再想想福叔一张树皮似的老脸,阿生那张有好几处棱角的长方脸。
他又看了看她的手。
她的手虽然也有茧子,但手形温润修长。
福叔和阿生的手指节粗大,茧子都已泛了白,若是让那两双手摸了脚......
他打了个寒颤:“罢了,昨晚喝多了,当我说的醉话。”
他昨晚喝酒了吗?
似乎并没有。
要么是昨日下午躲在书房里喝的?
信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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