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年末,俗话说一进腊月便是年,况且,今年是二十世纪最后一个新年,对于这个跨世纪的新年,城里人非常的在意,在外拼搏的游子们也早已归心似箭。有钱没钱,回家过年,这是惯例。刘学文也一样,提前三天去代售点排队买好了腊月十六的火车票。
唐军好象算准了时间,打电话问刘学文什么时候回老家,让学文帮他捎点东西回去。
走的那天,刘学文按约定的时间,在村口等唐军。十分钟左右,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停在了学文前面,唐军探出脑袋向刘学文招手。“哟!唐总发财了啊,买小车了。”一上车,一股子香水与真皮的混合味扑面而来。
“发屁财,你跑销售的也知道,坐出租车去谈生意被人瞧不起,自己开车去,他妈的待遇都不一样,对不对?”
“嗯嗯,有时候是这样。”
“我现在送你去火车站,噢对了,后座放的包,你帮我捎回去,给闺女买了几件衣服。”唐军指了指后边。
“谁?谁?你闺女?”刘学文简直懵了,他以为是唐军说错了,把侄女说成了闺女。
“激动啥!是我闺女,我女儿。”
“天呐,你到底几个孩子?”
“两个啊,两个闺女,第三个已经怀四个月了,这回一定是个儿子。”
“那个瑶瑶吧?你太厉害了,我的哥。”
“嗯,是的,不过学文兄弟啊,回老家可不敢乱说哟,我妈知道了又得骂我良心让狗吃了。”
“好,不会的,不会的。”接下来刘学文再没说一句话,他一直望着窗外,审视着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古城,不管是挎公文包的,背书包的,还是扛行李包的,他们全都行色匆匆,各行其道。
城墙根下,老人们在太阳下打纸牌,聊天逗孙子,唱秦腔打陀螺,悠闲自在,其乐融融。
眼前所有的一切,似乎与他毫无关系,昨天他在城里,无人知晓,今天他要离开,城市一切照旧,根本没人注意你的存在。看着看着,刘学文居然笑了,他笑自己的渺小,小的象一只掉队的蚂蚁,孤独,无助,自生自灭。
晃晃悠悠一晚上,火车一直在上山下山,或者进出隧道。天刚蒙蒙亮的时候,迷迷糊糊一夜的刘学文清醒了。
整整一个冬季,唐都市的天都是灰色的,空气中总是夹杂着一股刺鼻的味道。
翻过秦岭,简直就是两重天了,漫山遍野到处都湿漉漉雾蒙蒙的,树梢上挂着晶莹的水珠。隔着玻璃,仿佛都能闻到水气和松柏的味道。
沿山傍河,火车尖叫着一路向西,似乎在提醒着妈妈和儿时的玩伴,我回来了。
下了火车坐汽车,回到家正赶上早饭(这里农民习惯早起下地干活,十点左右回家吃早饭)。
一进村,每个人都和他打着招呼,
“学文回来了”
“学文你咋还一个人?”
“二婆吃了吧?”
“老老下地去?”
特别是妈妈,看见儿子回来了,走路时的脚都轻便了许多,嘴里还哼起了小曲。
一碗热面皮,浇上一大勺油泼辣子,那个爽,不亚于唐军请吃的那顿海鲜。
吃完饭,刘学文骑上父亲刚买的那辆踏板摩托车带上捎的衣服去了唐军家里。
在这里,他才全部搞清了唐军的家庭结构。
唐军母亲告诉他,家里这个“妻子”是山里的姑娘,小学文化,十七岁就跟了他,由于当时没到法定结婚年龄,就没领结婚证,摆几桌酒席,举行下仪式,就算成家了。女儿两岁时唐军出门打工,现在女儿十岁了,他却一直没有回过家。
唐军妈妈向刘学文打听儿子的情况,让刘学文劝他回家看望妻女。刘学文看着眼前这位头发蓬乱,弯腰驼背的母亲,再看看在院子里一边劈柴火一边不时扭头看他这儿的这位“妻子”,他能说什么呢?他无法回答她们的问题,他总觉得胸中堵得慌,似乎有硬物出不来,聊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开了。
回家后,学文想出去串串门散散心,顺便去看看刘新娃的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。
刚进院子,刘新娃他妈妈在剁猪草,看见学文来了,扔下菜刀,两手在围裙上抹了抹。
在这里,有必要介绍一下当地人的一些称呼规矩。自己的父亲,大都叫爸,有小部分叫爹。自己父亲的兄弟们,按年龄大小叫大爸、二爸、三爸,有的把最小的叫幺爸。把他们的妻子,也相应的叫大妈、二妈、三妈,或幺妈,也有的把大妈以下的都叫娘。同村其它长一辈的,男的叫老老,女的叫娘。学文管刘新娃的妈妈叫娘。
“学文来了,啥时回来的?来,坐,娘给你泡茶。”
“娘,不客气,不泡了,新娃呢?”
“噢,新娃在睡房哩,你进去吧。”刚说完,娘拉住学文,凑到耳边悄悄的说:“新娃这几天心里憋事儿,正怄气哩,到这阵还没起床,早饭也没吃,你去劝劝他。”
推门进到里屋,房子里乌烟瘴气,看来这家伙抽了一夜的烟。“喂喂喂!挨求娃还不起床,太阳晒勾子了。”
没动静。
“起不起来,我揭铺盖了啊!”
还是没动静,学文急忙凑过去一看,刘新娃面朝墙侧躺着,两眼睁的挺大,目光呆滞,面无表情。
“哎!有啥事嘛?居然还不起床不吃饭,男人家,别那么莫日月。”说着,刘学文拍了拍刘新娃的屁股。
刘新娃这才慢吞吞的坐起来,两手不紧不慢的在床上乱摸,似乎在找啥东西,学文赶紧给他披上棉袄。
伸进胳膊,刘新娃开始扣扣子,两目无神,一直呆呆的看着前方,十分钟,五个扣子才扣进两个。见此情,刘学文赶紧出来,拉着新娃妈到厨房,关上门。
“娘,新娃咋了?我看咋不对劲啊!”
“唉!侄娃子,你不知道哇。”一开口,新娃妈的眼泪先出来了。
“娘,你别哭啊,到底咋了?”
“小茹,就是给新娃介绍的那个媳妇儿,我们双方家长把结婚日子都算好了,订在腊月二十六。新娃从深市回来后,就经常去她家,给她家干活,带她去市里买吃的买穿的。可上个月,人家突然变卦了,彩礼从两万涨到五万,还要求在市里买套门面房说是婚后做生意。而且小茹连面都不见,新娃就整天怄气,十来天时间,就变成了这个样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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